相思楓葉丹-日本東北追楓行

文/張克明醫師

算命的說我今年驛馬星動。果然入秋以來，去過了內蒙古，大興安嶺，台灣的三義和阿里山等。感覺上好像是追著秋風在跑，為的就是看「秋色」。是的，我很喜歡秋天的顏色，它總是給人遐想無限。秋入雲山，物情瀟灑，百般景物堪圖畫；丹楓萬葉碧雲邊，黃花千點幽巖下。但是去過了這些地方，美則美矣，總是覺得少了一點什麼東西。細想之下，對啦，就是少了個紅色。為了彌補這個遺憾，我決定再次動身前往日本，看看那「楓葉紅於火，相思楓葉丹」的日本楓葉。

這次的行程，是從本州島最北的青森， 一路南下到東京。因為是和故宮的朋友一起旅遊，一路上的博物館，美術館，自然是不會錯過的。

青森的蘋果，世界聞名，有十多個品種。記得幾十年前朋友從日本來看我時，總是會帶一些「富士」和「世界一」的蘋果當禮物，後者是以一顆重量可達500公克而號稱「世界一」。到達蘋果之都的青森，第一餐吃的是飯店的自助餐，凡是跟蘋果有關的，我都來一點，而11月正好也是蘋果的季節，果然是不負眾望。

青森縣立美術館

來到青森，第一個參觀的景點是「青森縣立美術館」。有凜冽的冷風中，我們到達了這間外面看起來不甚特殊的「縣立」美術館。老實說，心裡也沒有什麼特別期待。進館之後，我立刻就為我方才以貌取人的態度，感到羞愧萬分。

在大廳裡，第一眼看到的是四幅巨大無比的畫作，每幅大約914公分x1524公分的尺寸，是號稱「色彩魔術師」的馬克·夏卡爾在二次大戰期間，為逃避納粹的迫害，流亡到美國時，接受紐約芭蕾劇團委託，為由俄國文學大師普希金的著作 Aleko 改編的芭蕾舞劇的舞台，所繪製的舞台背景。真的是超級震撼的作品。平常想看到他4號的作品都要排隊了，這次能同時看到這四幅畫，機票旅費都已經值回票價的了啦。

除了夏卡爾的畫作之外，這個美術館也同時是奈良美智的大户，收藏了超過170件的精彩作品，包括他那8.5公尺高雕塑「青森犬」。一個縣立美術館有如此驚人的收藏，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下午繼續參觀安騰忠雄設計的青森國際藝術中心。同樣以主打自然環境藝術設計的建築，很難不讓人拿它和在京都附近貝律銘設計的美秀(Miho)美術館去做一個比較。橘子和蘋果，就看您的喜歡吧，在此也就不予置評。

看完藝術中心，就直接前往嚮往很久，位在奧入瀬溪的「星野」飯店入住。星野飯店是唯一蓋在奧入瀬溪旁邊的度假飯店，經常是一房難求。地理位置適中，內部裝潢也典雅，很高興能夠在此休息一夜。

奧入瀬溪

月曆上的奧入瀬溪，給人的感覺，總是桃花流水，五彩繽紛，楓葉千枝復萬枝，殷勤報秋意的形象。我經常幻想著走在其間，清霜醉楓葉，忘情共說清閒話的意境，何似在人間。入夢前，我輕輕的說，奧入瀨溪，我來了。

長年居住夏威夷的我，確實低估了攝氏4度的威力。走出旅館時，飄了一下子細細的雪花。車子帶我們到了最經典的步道站。放眼望去，只見一棵又一棵的樹枝樹幹，赤裸裸的跟我們坦誠相見。我開始懷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其實，是我們晚到了，不是他們早退了。

想想那些楓樹，褪去絢麗的外衣，也不是他們的選擇。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還是沿著溪流的步道走到下一站，就當作是晨運吧。踏在厚厚的落葉上，潺潺的流水聲，彷彿在訴說著，「落紅不是無情物，化做春泥更護花」。也罷，這一點小小的遺憾，就當作我們來年的約定吧。

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

十和田巿，規模大概也只是台灣的一個小鎮吧？但是他們特地劃了一條街，當做藝術空間。有室內的，也有室外的。規模雖然不大，但是將整條街的兩側，都用現代藝術品來裝飾，把藝術帶到街上的概念，大人小孩都可以在其間散步遊戲，還可以培養藝術氣質。難能可貴的是他們收集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作品，雖然不能算是第一，二線的精品，但是有一些也還是有相當知名度的，像奈良美智，塩田千春，草間彌生等等。盡了這麼大的力量，真的也難為了這種鄉下地方的美術館了。我給青森縣最大的掌聲。

猊鼻溪 – 最接近桃花源的秘境

出了青森縣，繼續南走，進入岩手縣。首先在盛岡市看了一棟由辰野金吾設計的岩手銀行紅磚館。這位先生就是設計台北總統府的那位建築師。果然都是一個樣子。

下午來到猊鼻溪，又是一處美得讓人屏住呼吸的秘境。猊鼻溪是因為有一處岩壁長得像獅子（猊）的鼻子而得名。我們先上了一艘扁舟，船夫撑著長槁，在清澈溪水上輕輕的滑行。兩岸石灰岩的峭壁，雄偉壯麗。紅透的楓葉，悠閒的舞弄著溪影。清霜醉楓葉，淡月隱蘆花。這樣的景色，不帶一絲塵世味，直讓人有出世之感，只把平生，閒吟閒詠，譜作棹歌聲。此時此刻，這種寧靜的美，讓人感動到熱淚盈框。

之前為抽象畫家侯翠杏解說她的一幅作品「如果我是陶淵明」時，就曾經神遊過這個地方，這種經驗真的不可思議。畫作解說的第一句：桃花溪盡桃花源。我相信猊鼻溪就是桃花溪，而猊鼻的圖案，就是進入桃花源的圖騰。必須要找到達文西密碼的教授，和印弟安納瓊斯來破解，一定可以找到這個千古之謎的桃花源。

中尊寺

繼續南下，今天到了山形縣，參觀日本國寳級的中尊寺。建堂於西元850年，擁有包括金色堂等衆多國寶。2011認證為世界遺產。這座千年古寺，古色古香，給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恬靜。規模不算大，疏疏落落的半隱在楓葉中。給人的感覺正是：葉葉棠梨野風中，枝枝楓葉為秋紅，寺前山遠古坡寛，野道無人猶自返。頗富禪意的千年古寺。

看完中尊寺，來到了銀山溫泉區。這裡是很典型的鄉下小街，小溪兩側的日式建築，也稀鬆平常。但是因為有「阿信」連續劇和「神隱少女」的加持，在此取景，吸引大批遊客來此打卡。

繼續南下到了栃木縣的那須高原。聽說這裡是受皇室貴族眷顧的地方，顯然的，看到的建築物也高級了許多。我們今天參觀的是完全歐式莊園建築的彩繪玻璃美術館。這棟仿造英國科茲沃爾德莊園建造的建築物，令人有時空錯亂的感覺。館內以19世紀的彩繪玻璃而聞名。在參觀的同時有大型音樂盒和管風琴的演奏，整體來說，令人耳 目一新，非常愉悅的感覺。

日本人對歐洲文化，長期以來，就是有一種崇拜式的偏愛，來到那須高原，今晚我們投宿的旅館，果然也是一個歐式的名字，叫Floracion。可惜還是日式的溫泉和榻榻米房間。

日光東照宮

第二天，早上還是在栃木縣附近的龍王峽，華嚴瀑布，中禪寺湖閒逛。下午參觀日光東照宮。

東照官始建於1617年，是德川家族衆多靈廟之一。1603年，德川家康受天皇賜封為征夷大將軍，並建幕府於江戶（東京」，統一全日本。1616年病逝於靜岡駿府城，隔年移靈到剛蓋好的日光東照社。日本天皇追贈「東照大權現」，並賜扁額，它至今仍掛在日光東照宮入口的鳥居上。

東照宮古木參天，氣勢恢宏。飛簷閗拱，殿台重閣，金碧輝煌，遊人如織，是觀光客必訪之地。到此一遊，就好像走了一趟幕府時代的時光穿越。其實，如果沒有那麼多觀光客的話，東照宮可以是很美的地方，尤其是在這楓葉正紅秋正濃的季節，如果只有稀稀落落的東西南北客，閒來還倚兩三松，那將是多麼的清幽的長眠之地啊。

根津美術館

最後一天，最後景點是到表參道附近的根津美術館參觀非常難得一見的北宋書畫展。
根津美術館由日本建築師隈研吾設計。之前在遊記中介紹過，北京長城腳下的公社中最受歡迎的竹屋，就是他的作品。他喜歡自然的元素，尤其是竹子。在他的設計中，竹子可以千變萬化。此處是收藏家根津嘉一郎生前所居，隈研吾根據主人生平喜好，非常完美的設計出集建築，藝術，茶道，園藝等於一身的現代化建築。給人明亮清爽又不失優雅知性。整體來看，建築線條簡潔流暢，庭園有詩意又有禪意。是讓人第一眼看了就還想再來的地方。

這次回到東京，適逢根津美術館有北宋書畫精華特展，主角是從國立東京博物院借來的李公麟的「五馬圖卷」和從紐約大都會美術館借來的「孝經圖」並展。

另外還有黃庭堅、米芾的書法，北宋花箋紙等，實在機會難得。還有十分罕見的燕文貴的「江山樓觀圖卷」也赫然出現，這在故宮也看不到。難怪有些朋友，專程坐飛機過來。我們是看個盡興才出發到機場。

這趟旅行有點像急行軍，來去匆匆，蜻蜓點水。但是在匆忙中，每天還是有新的驚喜，這大概就是旅遊的樂趣吧？只要打開您的心，每天都會有意想不到的好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