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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夢為橋:陳國鼎醫師的顱顏人生

醫者在人與人之間、在失望與希望之間    搭起通行一生的橋

「你看,醫生多有用,以後你也可以走這條路。」年幼的陳國鼎坐在醫院的候診長椅上,母親指著診間輕聲說。那時的他並未特別在意這句話,卻在多年後回憶起來,這句話宛如預言般,成了他人生的起點。

文/邱文通      圖/陳國鼎提供

陳國鼎醫師(左)現於臺北醫學大學附設醫院開啟另一段築夢之路。(圖/陳國鼎提供)

陳國鼎醫師原本對醫學毫無熱忱,來自經商家庭的他,國高中時的夢想,是成為一位工程師。電機、科技、邏輯運算,這些充滿理性能量的領域,才是他當時眼中的「未來」。醫學,既遙遠又沉重,與他沒有關係。

從一句話開始的醫路

直到那年冬天,命運無聲轉彎。母親突發中風、猝然離世,讓他在震驚與自責中無聲崩潰。他不斷自問:「如果我懂一點醫療,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那時,他突然想起那句被遺忘多年的話。這句話是一種生命的囑託。

他決定報考醫學系,改變人生軌跡。那不是出於一時衝動,而是內心深處對親人無力的悔恨,以及想要幫助他人的渴望。他深知,醫學是一場與時間、耐性與情緒的長期搏鬥,但他願意走上這條路,為了那個無法再回應他微笑的母親,也為了將來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醫學生涯中,他再次面對失去。祖母意外跌倒、髖關節骨折,引發一連串併發症,讓他再次經歷至親離去的無助。即便此時他已學會基本臨床知識,卻依然無法阻止命運。他說,那是一種「明明有知識,卻什麼也做不了」的痛。這一次,他不再只是懊悔,而是更堅定要走上一條能真正「動手」改變病人命運的路——外科。

遇見恩師     進入顱顏重建的世界

外科的磨練非常辛苦,但他逐漸發現,傳統外科有其極限。許多病人在手術後雖然傷口癒合,卻無法重拾對自己的信心。尤其是顏面畸形、先天缺陷的患者,他們的外表改變往往比內傷更深。他開始問自己:「我們真的治好了病人嗎?」

正是這份反思,讓他逐步轉向整形外科。不是美容,而是重建,他想投入一個能幫助病人恢復身心尊嚴的領域。一次國際整形醫學會議上,他看到長庚團隊的技術在國際上發光發熱,心中震撼:「原來,我們也可以做得這麼好。」

他也因此遇見改變他一生的恩師——羅慧夫教授。

顱顏外科的訓練非常嚴苛,羅慧夫教授親自栽培,最有名的一課是「拆線重縫」:即便縫合得再好,羅教授一句話,也得拆掉重來。這不是技術挑剔,而是一種態度訓練,「醫術的細節,反映的是你對生命的態度。」這句話深植他心。

除了技術,羅教授更以行動展現醫者仁心。曾有對家境清寒的雙胞胎因唇顎裂求診,只夠出一人的手術費,羅教授說:「這是同一場手術,為什麼要收兩次錢?」於是只收一份費用,卻為兩人動刀。這樣的故事讓陳國鼎深受感動,原來,醫師不只是治病的人,更是家庭的陪伴者。

他也常想起羅教授在美國的一場演講——Build a Cathedral。不是談自己多厲害,而是一一點名他栽培的學生,說他們如何在各地築起醫療的「教堂」。這讓他領悟:醫療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承載與延續一份精神。

多年後,當他發現體制內資源分配改變、理想難以實現時,他做了重大決定——離開長庚。他寫信向羅教授說明,對方一度回信斥責:「當初我怎麼樣陪你、替你補貼薪水,就是希望你留下來。」他含淚回信,引用當年那場演講的話:「也許我只能從一座小廟開始,但我希望能築起屬於我的那座教堂。」幾天後,羅教授回信短短一句:「好,我了解了,我會為你禱告。」

陳國鼎談起他帶著器械,走入小鎮、漁村,到宅醫護病童的點點滴滴,內心充滿喜樂。(攝影/林建榮)

行囊為診間      醫路是信仰

離開大型醫院後,他沒有設立華麗的診所,而是走入偏鄉與社區。他說:「我的世界從研究室變成月台、火車、漁村、客廳。」只要有需要的病人,他都願意背起器械、帶著信念前往。

這些日子,他走入許多家庭,也被無數善意接住。有一次在南部連跑三間診所,原本預約計程車,沒想到第一位家長載他去第二站,第二位又接力送到第三站,最後有人說:「醫生你要去哪?我載你去搭高鐵。」他一路被素未謀面的病童家長送回北上,這份「病家送醫生」的溫情,他至今難忘。

這是陳國鼎最珍惜的診療時光。因為他理解,醫療不是技術,是陪伴;不是修補,而是同行;因為他相信,醫者不只是治病,更是築橋——在人與人之間,在失望與希望之間,在一個孩子的臉龐與自信之間,搭起可以通行一生的橋。

(取材自《醫學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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